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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迫遷的一代鴿王 梁錦洪

新報人 (2013年12月),44(03),第14、15頁。
記者: 黃凱天。 攝影: 黃凱天。 編輯: 盧于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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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者 黃凱天 編輯 盧于群

觀塘重建區中一幢豪宅如大樹般生長,根部撐開,四圍舊樓被推倒成頹垣,如養份般被吸收,滋潤這片陌生的石屎森林。人稱「培哥」的梁錦洪,愛鴿如子,苦心經營鴿舍36載,因舊區重建,全盤心血一夜間被奪走。鴿與人頓時失去了方向,無家可歸。如今鴿去樓空,半生回憶、賽鴿情懷與古老的鴿舍,永遠埋葬在豪華宅第之下。

培哥自中一開始繼承父業,經營鴿舍。對很多觀塘街坊而言,這間位於仁信里的「國際鴿舍」,以及這個愛穿樸素白衫,帶有幾縷滄桑白髮,外表平凡的中年男人,是他們成長時期的共同回憶。然而,曾經熱鬧的鴿舍如今已變得冷清,再也聽不見絲毫鴿聲。在頹垣面前,培哥回憶半生,仍舊道出一句「賽鴿永遠是我心中最愛。」

人鴿情深 屢奪獎項

家中擺放著逾百座大大小小的獎杯,印證著培哥在行內的地位,和多年來的心血。談起比賽經歷,他便雀躍起來,「1996年到泰國參賽,我的鴿子如戰機一樣,以最快速度飛越500公里,擊敗了12個國家的對手拿下『泰王盃』」。那次比賽是培哥最成功的一次,令他獲得了人生最大的滿足感。其後,培哥又屢次在國內奪得「鴿王大獎」。

能在比賽中屢奪殊榮,全賴對賽鴿的悉心照料。培哥很愛惜每隻鴿子,把牠們都當成親生子般看待。一間鴿舍,200多隻賽鴿,他全部都很熟悉,「牠們有多重、幾多歲、健康狀況如何,我全都清楚」。雖然鴿子不會說話,但培哥只要一看鴿子的眼神就知道牠們需要甚麼,例如要吃多少飼料,喝多少水。

鴿舍除了賽鴿,還收養其他動物。起初,有街坊要到外地旅遊,把一隻「了哥」寄養在鴿舍,培哥只收取飼料的費用。後來,有人見培哥如此有愛心,便開始把棄養寵物放在鴿舍,除了鳥類,還有貓、狗等,吸引不少人前來領養,培哥亦因此深受當地居民愛戴。

鴿舍被拆 心如刀割

十月初,當街坊知道鴿舍將要被清場,便自發設計了一座體積三米乘兩米大名為「鐵鳥吶喊」的賽鴿像,豎立在仁信里一個屋頂之上,用來紀念鴿舍之餘,又為被市區重建欺壓的人發聲。一班街坊曾又在鴿舍外留守20多天聲援培哥,希望盡最後一分力守護鴿子們的家園。然而,這最後的吶喊都淹沒在一片石屎森林中。

如今鴿舍被冷冰冰的圍板封鎖起來,35隻賽鴿無家可歸。培哥表示,「牠們全都是我兒子,我不想放棄。」儘管他如何不捨,礙於法例規定,最多只能在家中飼養廿隻賽鴿。失去了鴿子售賣權的培哥,只得兩個選擇,一是只能忍痛將多出的15隻賽鴿轉贈他人,一是每年付7,000元申領超額飼養牌照。然而,一時間找不找合適的轉贈人選,又負擔不起牌照費,只好眼白白看着食環署帶走牠們。

老來失業 步向絕望

從前的培哥樂天知命,曾經在80年代花下兩萬多元買一隻賽鴿,價值相等於一輛汽車。「當時有許多朋友、行家都反對,笑我愚昧」,但他沒有後悔,「做任何事都要看長遠一點,即使要付再多的『學費』都值得,蝕錢也可當買個經驗」。在高峰期,鴿舍同時育有200多隻賽鴿。

2006年,鴿舍被爆竊令他經歷人生低潮。當時全店只剩下四隻賽鴿,培哥灰心不已,但為了生計,為了家中孩子,依然「忍着痛,頂硬上」,再次購買鴿子,將牠們重新交配繁殖,鴿舍最終能重上軌道。

「獅子山下精神」令培哥的賽鴿王國曾經輝煌一時,但面對市建局強勢迫遷,王朝終究被毀滅。本來性格樂觀的培哥,坦言「陷入了人生最低谷」,對前景感到絕望,更教誨兒子不要步他後塵經營鴿舍,因為「在這個社會努力是得不到認同的」。

多年前由父親傳下來的仁信里鋪位,遭市建局清拆後,培哥卻並未得到任何賠償。培哥表示,幼子才剛一歲,家中開支很大,「現在只能吃老本,但錢已經花掉一半」。經營鴿舍多年,沒有其他工作經驗,難以轉行,無計可施之下,他只好投下旺角雀鳥花園的攤檔售賣飼料。一代鴿王無奈地問:「我要賣多少飼料才能糊口?」

看着已變成頹垣的鴿舍,他說道:「政府只把賽鴿當作普通鴿,從來沒有重視過這個行業,如今更不擇手段趕走我,一生心血都毀於一旦。」鳥倦知還,但瞥見被蹂躪的家園,培哥就像一隻迷路的鴿子,不知何處返,對前路失去了方向。

賽鴿知多點

賽鴿是用於競翔比賽的鴿子。比賽形式以鬥快完成長途飛行來決定勝負,分別設有300公里站、500公里站及700公里站等比賽級別。賽鴿運動最早起源於歐洲等地,後傳入亞洲。賽鴿講求血統、體型、骨架等條件,故為不同的賽鴿配種會培養出不同的能力與效果。迄今,中國賽鴿會共有逾50萬名會員。而香港在80年亦是賽鴿高峰期,約有700多人玩賽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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